人类文明越是发展进步,我们就愈能意识到世界是如此神秘浩渺。即使今天我们能造出秒速25英里的飞行器,能让无人潜水器探底马里亚纳海沟,对于天空和海洋的秘密我们依然懂得太少。
阿波罗11号在地面时
龙涎香于《陈氏香谱》有载: 叶庭珪云龙涎出大食国其龙多蟠伏于洋中之大石卧而吐涎涎浮水面人见乌林上异禽翔集众鱼游泳争之则殳取焉然龙涎本无香其气近于臊白者如百药煎而腻理黑者亚之如五灵脂而光泽能发众香故多用之以和香焉潜斋云龙涎如胶毎两与金等舟人得之则巨富矣温子皮云真龙涎烧之置杯水于侧则烟入水假者则散尝试之有验
下面根据凌老师提供的一些资料整理了关于龙涎比较深远的历史起源,供大家参考,图文生动有趣而珍贵,望大家珍惜。。。
龙涎,它古老而神秘,价比黄金。早在南北朝时,周世宗的贡物清单中就有龙涎出现,在西方的民间传说里龙涎香的溶液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西方人喊它”灰琥珀“,阿拉伯商队不远万里派人向印度洋、太平洋的岛屿上收集。
如今我们一般认为,龙涎香的本体是抹香鲸肠胃分泌物的结块。抹香鲸未能消化鱿鱼、章鱼的喙骨,会在肠道内与分泌物结成固体后再吐出。刚吐出的龙涎香黑而软,气味难闻,不过经阳光、空气和海水长年洗涤后会变硬、褪色并散发香气。
但古人,尤其是中国的先民们,并不那么了解海洋。自然的神奇造物,往往能够触发他们最浪漫的想象,在中古、近古话语体系中,龙涎这个名字就标示了它的来源。
对龙涎解说最详细的书籍是《星槎胜览》,它的作者费信曾经三次跟随郑和船队“下西洋”,本书就是他对下西洋经历所做的述异笔记。那本是明成祖宣示国威的浩大游行,但客观上成了中国人开眼看世界的契机。也正因为这样的经历,文人费信几乎成为了当时最了解海洋的一批人中的一个。
即便如此,他对龙涎的解说依然带着浓浓的传说意味:“龙涎香屿,望之独峙南巫里洋中,离苏门答腊西去一昼夜程,此屿浮艳海面,波激云腾,每至春间,群龙来集,群龙挐集于上,交戏而遗涎沫,番人来驾独木舟登此屿,采取而归。”
可以相信,费信至少是亲眼见到了龙涎香的。这段描述中虽然有关于龙的传说,但对是现代民族学与社会学研究,确实支持他对于龙涎香采取的说法——南太的诸多岛屿上,土著民族确实从海岸边拾取龙涎香,与来自东西方的船队进行贸易。
费信在《星槎胜览》中还提到:“龙涎初若脂胶,黑黄色,颇有鱼腥气,久则成大块。或大鱼腹中刺出,若斗大,亦觉鱼腥。和香焚之可爱”。这就几乎和现代的科学认知完全相同了。
而关于龙,其实在古代人文描述中,它几乎可以指代任何不常见的动物。比如江南地区的龙神祭祀,很多时候来源于大型蛇类,甚至有时是蝗神的异化。初见抹香鲸,而且视线被海水遮蔽的文人或是土人,在心理作用下将其描述为龙自然也毫不奇怪。
抹香鲸智商极高,确实经常群集活动,尤其是到了繁殖季节,在南太的一些岛屿附近开几个狂欢party,那都不叫事儿~
这一行为也可能被古人观测到了,《岭外杂记》记载说“岭南人有云(龙涎):非龙涎也,乃雌雄交合,其精液浮水上结之而成”。这确实是典型的古代文人逻辑,他们看到现象,也看到结果,但时代的局限让他们无法探究事物的生成过程。正如古时的认知是“腐肉生蛆,腐草化萤”——认为蛆是腐肉所化,而萤火虫是腐草化成,这些观念已经被现代科学推翻,可它们就是古人的真实。
我们可以猜测的另一种可能则是大王乌贼,如今我们知道,龙涎香的结晶与大王乌贼角质有密切联系。因此“群龙戏于海上”或者“二龙相搏”的观察,也可能来自于某次,抹香鲸与大王乌贼之间永不休止的生存搏斗。
进入浅水区的大王乌贼,它与抹香鲸的搏斗是否也如“群龙相戏”呢?
龙涎自古就是朝贡贸易中的重要角色,《稗史汇编》中说,“诸香中龙涎最贵,广州市值每两不下百千,次等亦五六十千,系番中禁槯之物。出大食国近旁,常有云气罩住山间,即知有龙睡其下。或半年,或二三年,土人更相守候,视云气散,则知龙已去矣,往观之必得龙涎。或五七两,或十余两,视所守之人多寡匀给之;或不平,更相仇杀。或云龙多蟠于洋中大石,龙时吐涎,亦有鱼聚而潜食之,土人惟见没处取焉。”
这里的故事虽然有意思,但显然不真实,龙所睡处烟云罩顶,这个思路是来自中古谶纬中的“风从虎,云从龙”。而龙涎落地为香,这与西方中世纪传说中,龙的唾液滋养出“龙涎果”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见东西方的人们在编故事的时候,思路大抵也是相近的。
其中土人获取龙涎吼分成的部分,则有可能是真实的。阿拉伯帝国以劫掠为俗,不管在陆地还是海上,如《古兰经》所说,兄弟亦可劫掠。
这则史料中有价值的部分是龙涎的市价,明代龙涎香在广州口岸的售价可以达到十万钱一两,即使次等的,一两也价值也五六万。如果我们做一个常规的购买力折合,则龙涎一两价值约12万人民币,价值比现在高得多了。
《嘉靖闻见录》记载,“嘉靖四十二年,广东进龙涎香七十二两有奇”,这大约也就是“片板不得下海”的嘉靖海禁时期,明王朝能够得到的龙涎数量的极限,不然也不会在书中单记一笔。
而龙涎的稀少,更催发了人们关于它的神异想象,起死回生只是其中的一种。
虽然一些网上资料说,龙涎香最早的资料见于汉代渔民得浮香,可是我们并没有查到这样的记录。《香乘》中武帝方山馆诸异香中也没有见到龙涎香的名字。可以找到的最早的记录仍是唐代笔记《酉阳杂俎》。
这书在历史上以准确记载了武后和高宗的传说和玄宗风流史而著称,是唐代民间史料中的明星。传世名著《西游记》中的一部分形象和故事,也能从这本笔记中找到源头………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酉阳杂俎》记载:“拨拔力,国已西南海中,不食五谷,食肉而在……土地唯有象牙及阿末香。”——所谓阿末香就是根据阿拉伯语中‘Mbara’一词,对龙涎香的音译,而拨拔力,则是今天索马里的柏培拉(我一个文案手工圈地图容易吗……)。
柏培拉的位置大概是……不精确你们就原谅我
其实中国的香料大部分来源于域外,丝绸之路与海上丝路承担着大部分的运输使命。而在唐代,及之后的大部分中古时期,阿拉伯帝国及其后继者(奥斯曼)控制了大部分的东西方运输通路。
这就造成了一个诡异的现象,龙涎在西欧与东亚都卖出了天价,但在西方,人们认为龙涎是“来自东方(尤其是中国)的神秘香料”;而在中国,人们则认为龙涎香“出于西海”,大食只是香料贸易的中介。
直到海上贸易最发达的宋代,我们对龙涎产地的认知才基本接近事实。周去非《岭外问答》说:“大食者,诸国之总名也。有国千余,所知名者特数国耳。有麻离拔国,广州自中冬以后发船……再乘东北风六十日顺风方到。此国产乳香、龙涎。”
所谓的麻离拔国就在今天的阿曼以南和也门地区,是当时阿拉伯香料产出最重要的国家,当地不仅产龙涎香,更是宋人为获取各种香料的进口地。直到今天这一地区也是世界上最优质乳香的产地,并在黎凡特时代就有关于使用龙涎香、乳香、沉香等制作Bakhoor和香的记载。
龙涎香
中国香道,实盛于唐宋。先汉时期,人们对域外材料认知有限,对香材的描述趋于夸张,譬如香料的返魂传说就附着于苏合、安息等不同的香材。到了隋唐时期,由于疆域面积的扩大和绚烂世界帝国的形成,中国与域外的经济、军事接触全面扩大,因此对阿拉伯(大食)、伊朗高原(萨珊)、中亚诸国和小亚(东罗马)等地的了解,在这一时期是最为详细和广泛的。在之后的明清时期,反而处于一个认知参差不齐的阶段,传统商路仍在延续没有中绝,但海禁还是伤害了普罗大众对海外诸国的认知,“大食”重新变成了一个传说中的远地……
唐帝国疆域
我们可以看一看日本人画的唐代疆域图,高宗总章元年疆域极盛。其中安西都护与北庭都护虽然都是羁糜之地,不归唐王朝直接领导,但是直接与域外大帝国接壤毕竟是不同的。世界帝国,诚不我欺~
而宋代开眼看世界的方法与唐有说不同,最主要的途径就是海量的贸易。宋朝贡与明清朝贡是本质不同的,宋代的商业物流之繁荣,不仅冠绝当时,在整个中国古代史上也空前绝后。古老文明得以睁开另一只眼,仔细打量这个广阔世界。
《铁围山丛谈》是一本宋代笔记,其中的一则被收入《香乘》:宋奉宸库得龙涎香二琉璃缶、玻璃母二大篚。玻璃母者……香则多分赐大臣近侍,其模制甚大,而外视不甚佳,每以一豆火爇之,辄作异花香气,芬郁满座,终日略不歇。于是太上大奇之。命籍被赐者,随数多寡,复收取以归禁中,因号古龙涎,为贵也。诸大珰争取一饼,可直百缗,金玉为穴而以青丝贯之,佩于颈,时于衣领间,摩婆以相示,繇此遂作佩香焉。今佩香盖因古龙涎始也。
奉宸库是宋代皇室内库,玻璃母是当时锻炼琉璃的一种着色剂,此处略过不表。内库得古龙涎香二玻璃缶,想必品质是很不错的,不过皇上分赐众臣以后,太上皇又把赐出去的龙涎香收回来,这就很不能理解了……宋代皇室不要面子的啊?
笔记这样写可能是渲染了龙涎的珍贵,但必须说,这位太上皇也真是不把皇家体面当回事。笔记没有提到具体年代,但以对宋皇室的理解,高宗赵构(25年上皇生涯,树立傀儡理宗)嫌疑最大~
后文提到的,诸大珰(太监头目,这一称呼一直到明代东西厂还在用)争取一饼,佩于颈间是香囊的开始,这恐怕有问题。香囊先秦时就有,兰佩芳草,原是属于中国的浪漫,无需籍外域奇香诞生。关于兰佩,本号也将新开专题讨论(又挖坑)~
由宋而明,关于龙涎的知识当然是在演进的。对于合香人来说,用得愈久,就越了解它的性状。但是国门的闭锁,也造成了新传说的窜入。而传说的特点往往是一代比一代有鼻子有眼……
明代的《稗史汇编》在描述龙涎的时候,细节就越来越详细了:“龙出没于海上,吐出涎沫有三品,一曰泛水,二曰渗沙,三曰鱼食,泛水轻浮水面,善水者伺龙出没,随而取之;渗沙,乃被波浪漂泊洲屿,凝积多年,风雨浸淫,气味尽渗于沙土中;鱼食,乃因龙吐涎,鱼竞食之,复作粪散于沙碛,其气虽有腥燥,而香尚存。惟泛水者入香最妙”
人们对龙涎香本身的了解,是不断深入了。但它的来源,仍然处于云山雾罩之中,龙涎之说不但没有澄清,反而愈演愈烈。这种现象很可能是商人为了抬高价格有意为之,正如阿拉伯商人在将近一千年的时间里,一直保守着他们猎杀抹香鲸,并从鲸腹中取得龙涎的商业秘密。
《稗史汇编》还提到,泉广合香人云:龙涎入香,能收敛脑麝气,虽经数十年,香味仍存。这不仅显示了龙涎应用的广泛,也体现了合香的发展。广州、泉州作为当时合香的中心,大量使用龙涎作为合香的材料。
但与此同时,龙的神异传说仍成为龙涎来源的主导说法。《岭外问答》:所谓龙涎出大食国,西海多龙,枕石而卧,涎沫浮水,积而能坚。鲛人采之以为至宝。新者色白,稍久则紫,其久则黑。
龙涎的来源在这里又显示为“西海”,是龙的口水,被鲛人(人鱼)采集的产物。可见人们对龙涎香的了解虽然更进一步,但世界地理的认知,反而比唐宋有所退步。
儒艮(人鱼)一脸懵逼:我为啥要采集抹香鲸的口水?
与“龙涎”传说相关,古人对龙涎香本身也出现一些误解……宋代的《诸藩志》记载了“水烟法”:“真龙涎烧之,置杯水于侧,则烟入水,假者则散。尝试之,有验。”
因为龙能行云布雨,是鳞虫之精,因此龙涎的烟能自发入水。这当然是典型的文人臆想,是带有谶纬思想的论断,它可能含有经济、文化的复杂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古人对事物的认知没有到达客观高度的反映。
相对科学一些的认知则包括《稗史汇编》所说的:“香白者,如白药煎,而腻理极细;黑者亚之,如五灵脂而光泽。其气近于燥。似浮石而轻,香本无损益,但能聚烟耳。和香而用真龙涎,焚之则翠烟浮空,结而不散。坐客可用一翦分烟缕,所以然者,入蜃气楼台之余烈也”
这就是剪烟法,说龙涎点燃后烟相对浓稠,连续性强,因此可以用剪分烟。这是相对比较客观的认知方式。
关于这一点,在检索文献时偶然发现,共和国的文学大佬,南大程章灿先生还专门做过这个研究……
当然程章灿先生是做文学研究的,他研究的主体是《乐府补题》咏龙涎香的《天香》组调。这文章主要是说,文人的诗句中关于龙涎香的典故是怎么用的。
但也有一些可以借鉴的内容。譬如词学泰斗夏承焘先生指出的“骊龙”、“铅水”、“素沫”……这些典故是通过怎样的转型与化用达成的。而从南宋开始,一直到清代乾嘉年间,参与补题的诸多诗人比如王沂孙……确实是真心相信龙涎是龙的涎沫的。在他们的想象中,龙涎出水时应该是胶质,至少是半液体,因此可以化用李贺的“忆君清泪如铅水”,用以描述吐出在水面上的龙涎香……
文学的问题这里不细说,但文人们的思想却是有代表性的。龙涎作为一种珍稀香材,在高端合香中有着广泛的应用,各种笔记也证实了它的珍贵,且在历代都有真实的应用。但人们对它的来源,却是不了解的。
这当然是受限于旧时信息传输手段有限,和中国与西方/阿拉伯世界交往的局限性,但未始不是上国思想作用的结果。
但这一切的浪漫想象,靠谱和不靠谱的传说,实际都是“龙涎”的一部分。何物龙涎?不止是那一块灰黑或是清白色的香材,而是它的复合。包括了它的历史、它的传说、采集过程中付出的生命、它所代表东西方贸易的事实、由它而发生的浪漫故事与文学、与它相关的文化……以及其它的一切。
何物龙涎?骊龙素沫,是也。
何物龙涎?蜃气云烟,是也。
它是香道的载体,是历史的一切烟尘与光影的集合,它与沉香一样,是我们所能触摸到的,香文化的实体之一。
沉心堂主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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